太行山深腹之处,安阳林州有处大峡谷,其名听上去便有种粗豪与崎岖的味道,似能咬得人唇齿生硬。谷中三处景点,桃花谷、太行天路、王相岩,各自有各自的秉性。我此行,便是要沿着山势水势,一点点体味其中滋味。
起初进入桃花谷,水便迎了上来。这里的水,不似江河那般莽撞,倒像是从石头骨缝里悄悄渗出的,缓缓汇拢成溪流,澄澈见底,沿着峡谷底部蜿蜒前行。溪水在石上蹦跳,时而飞溅起亮晶晶的水花,叮咚作响,竟如同石头缝里钻出的乐音,一路相随。石头们历经万古磨蚀,圆润光滑,却也固执地伏卧在溪水中间,溪水便绕石而过,在石头上绣出细腻的纹路,仿佛它们并非彼此排拒,倒是一对缠绵久远的情人——水轻柔地梳洗着石,石则无声地捧举着水,水石之间,正无声地讲述着相生相契的故事。
循水行至高处,太行天路便赫然悬挂于绝壁之上。这条栈道,竟如蛟龙般,硬生生咬进山壁深处,蜿蜒曲折,从绝壁的胸膛里凿了出来。栈道狭窄,仅容两人错肩而过,脚下木板的微颤声,总似伴着深谷下风刮过时幽微的呜咽。行至栈道拐弯处,眼前豁然开朗,脚下山峦起伏,峭壁层层叠叠,铺排出去,竟如青莲瓣瓣,直涌向天边。站在此处,脚底深不可测的虚空便紧紧拽住人心,而远处苍茫群山则又伸开臂膊相迎;我身体悬空着,心却不禁高高地飞起来,在群山之间激荡回旋——悬空与高翔两种滋味同时袭来,竟使我一时默然无言,只听见山风呼啸,在耳畔诉说天地的永恒辽阔。
再后来,便是王相岩了。王相岩之险峻,恰如天造地设的考验,尤以那摩天筒梯为最。那梯子,螺旋般盘旋着,直直咬进岩壁深处,仿佛是岩石裂开的一道伤口。我手脚并用,一级一级向上攀爬,铁梯微微摇晃,身体便也随着梯子轻晃起来,心也随之悬荡;爬到中途,忍不住回望,来路竟已如一根细线悬在脚下了,人渺小如同砂砾,仿佛随时要坠入深谷。我紧紧攥住冰凉的铁栏,指节泛白,山风在耳畔呼呼掠过,每一步都踏着一种既惊险又兴奋的震颤。
终于登上岩顶,眼前豁然开朗,脚下群峰俯首。岩顶孤零零地挺立着一棵松树,枝干虬劲,根系深深咬入石缝之中。松树独立于千仞之上,仿佛成了这山的精魂所凝聚成的舌头,正日复一日地舔舐着高处的云雾,咀嚼着寂寞与风霜。
下山时,又经过桃花谷。溪水依旧清澈,叮咚声却仿佛比来时更显深沉了。我不禁驻足凝望,这水由王相岩上飞流跌落成瀑,又穿越天路下的万丈深渊,终于在此处又汇成溪流,潺潺而过。它一路跌撞,一路奔流,一路冲刷着嶙峋的岩石,却始终清澈如初。这溪水啊,它似乎从山巅的孤寂里来,经过悬崖的惊心,此刻在谷底奔流不息,沉默着,又仿佛在讲述着什么。
水是软的,石头是硬的;路是悬的,山是立的。峡谷里,万物各安其位,各展其态,柔韧与嶙峋,惊险与安稳,竟都在此处彼此咬合、相互成全——原来峥嵘岁月里,这山水早已参透了刚柔相济之道:水之至柔,能穿石而过;山之至刚,却托起了一条惊世栈道。坚硬的崖壁之上,木栈道如细线般蜿蜒缠绕,竟成了人行走于惊险边缘的依凭。
原来最硬的石头与最软的水,都在这深峡中活成了彼此相依的魂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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